可毛将军哪怕是这样依旧兴致高昂,他抬起头看着此时已经挂上漫天星斗的天空,笑着举起了自己的酒壶。
“老天爷啊,我们又太平地过了一年。”说完直接对着酒壶就喝了一口的毛将军转身看向了阿拓。
“你不喝吗?毕竟胡人汉人间不用打仗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吧?”
阿拓点点头,举起酒坛给自己也直接喝了一口,毛将军好不容易搞来的窖藏因为他的豪饮举动有些洒了出来,被寒风一吹,让淡淡的酒香在城墙之上弥漫。
“阿拓啊,你一个胡人待在汉人的地界上,就算嘴里再怎么说像家一样,其实也有些不能道的苦衷吧,比如我记得一开始小豆子对你就不怎么友好。”
“伯父,那是很正常的举动,换我我也会这样做,我根本没有要怪德衍的意思。”阿拓还想要辩解点什么,却被毛将军挥挥手制止了。
“我知道这不是小豆子的错,但你也记住,这也不是你的错,本来生而为一个胡人就不算是什么错,所以如果你真的被谁那样对待了,因此自己要觉得委屈那也是合的。”
这已经是阿拓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话了,虎牢关这对父子始终站在汉人对抗胡人南下的第一线之上,但却都没有那种随之而来的、发自内心的对于所有胡人一视同仁的恨。他们好像只是无奈地接受了这个胡汉之间必有一战的世界,然后履行着他们各自身为一个汉人必要的责任。
至于阿拓,他们也能适时的将他这个人和他血脉所处的群体区分开来,让他不必替他出生的那个族群里其他人做过的事背负那份额外的责任。
“阿拓,有些事情甚至于在我们出生前就已经成了这样,就像胡汉之间的矛盾又不是今天才开始的,这天下间的任何一个人,如果只因为自己是胡人或者是汉人,就觉得自己可以把这早就有了的矛盾一肩扛起一举解决的话,那根本只是狂妄而不叫承担。”
“所以我们就要因此这么看着,等着,等有朝一日一个不太平的年里会死掉很多人,然后,这又该算是谁的错呢?”
阿拓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寒风吹傻了脑袋,又或者是毛将军说他是家人让他卸下了心房,居然会问出这种诛心的问题。
“或许我该说都是胡人的错才会让一切简单一点,也会让自己好过一点,毕竟这样还能替汉人留下一点尊严。
可当年大汉朝时胡人一直被汉人挡在阴山之外莫可奈何,如今的胡人并没有比那时更强,只是我们在一场又一场的内斗里不断重复地自我消耗。我们弱了胡人自然就打进来了,我也许可以指责胡人趁人之危胜之不武,但却无法否认你们过去胜了,而胜者为王是自然的道,本来也没有什么可指责的。”
阿拓没想到毛将军会说这种话,之前他和毛小豆到姑孰那会,那里的世家公子们和后来刘肃民的家宴之上,那些汉人子弟哪一个不是在痛斥胡人野蛮又残忍,抢了汉人的土地杀了汉人的百姓,胡人都该死。即使是能把阿拓和胡人这整个群体分开对待的毛小豆,对于胡人的基本观点也并没有差别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