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姬衍中只见眼前一阵残影，秦王已出现在眼前，袖袍翻卷，双目微睁大，秦王的脸上有一种强制压制着的沉静，道：“……宁儿。”
&esp;&esp;他看向姬衍中：“发生什么事情了？！”
&esp;&esp;姬衍中看着秦王，他用自己都不能够反应过来的，平静麻木的语气道：“陛下。”
&esp;&esp;“姜万象逼宫。”
&esp;&esp;“赤帝陛下，自焚，断了赤帝一系的法统。”
&esp;&esp;秦王的神色木着，道：“嫂子呢。”
&esp;&esp;姬衍中道：“文贵妃陪陛下一起走了。”
&esp;&esp;他抬起双手：“这是，他希望，您保护宁儿。”
&esp;&esp;秦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伸出手抱住了孩子的，他发现自己超乎寻常的冷静，脑海里面没有一丝丝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种抽离感觉和淡漠感，仿佛元神在上看着身躯在行动。
&esp;&esp;姬衍中从怀中捧出一卷圣旨，摸了摸，老者道：
&esp;&esp;“这是陛下给您的圣……不。”
&esp;&esp;“这是，陛下最后的东西。”
&esp;&esp;秦王不动，劲气流转，这一卷卷轴展开来了，里面只有简简单单的十来个字了。
&esp;&esp;【天下偌大，随君自取】。
&esp;&esp;【自此再不受拘束了】。
&esp;&esp;【药师，称皇吧】。
&esp;&esp;秦王安静看着这文字，姬衍中没有看到他的情绪波动，只是秦王小心抱着姬宁儿，孩子醒过来，看着他，忽然道：“啊，你是义父嘛！”
&esp;&esp;秦王看着孩子，道：“是啊，真乖呢，怎么知道的？”
&esp;&esp;姬宁儿开心道：“爹爹和娘亲说的对呢，真的有很厉害的仙法。”
&esp;&esp;“仙法？”
&esp;&esp;“嗯！”
&esp;&esp;姬宁儿用力点头，笑容灿烂：“爹爹和娘亲给我喝了一种很甜的东西，说是神仙给的宝贝呢，只要吃下去，就可以睡觉，睡醒之后就会看到义父。”
&esp;&esp;“然后，爹爹娘亲说他们要和我玩捉迷藏。”
&esp;&esp;“他们会悄悄不见，要我慢慢找呢。”
&esp;&esp;“义父义父，我找到你啦！”
&esp;&esp;“你那么厉害！”
&esp;&esp;“哼哼，一定可以陪着我找到爹爹和娘亲呢。”
&esp;&esp;姬衍中低下头去，温柔宽仁，却终究只是个普通人的老者泪流满面，心如刀割，老和尚双手合十，不忍再听，紫阳真人只是叹息。
&esp;&esp;秦王嗓音温柔，道：“嗯，他们还说什么了吗。”
&esp;&esp;姬宁儿认真思考，忽然笑：“有呢！爹爹说，还有礼物给义父你呢，他说义父你拿着宁儿好多好多。”
&esp;&esp;她让秦王伸出手，把一个东西神神秘秘地放在他的掌心。
&esp;&esp;秦王展开掌心，里面是一枚铜钱。
&esp;&esp;压岁钱。
&esp;&esp;他怔住了。
&esp;&esp;那些天下大势，天下汹涌，那些豪烈的，壮阔的，勇敢的，霸烈的东西忽然就消散了，他怔怔看着这一枚压岁钱，仿佛听到低语，感觉到质朴的情感。
&esp;&esp;愿君岁岁平安，岁岁安。
&esp;&esp;压岁，压岁。
&esp;&esp;秦王张了张口，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枚压岁钱，就仿佛是一把刀，那种克制的，压抑着的情绪如同洪流一般爆发了，他的心脏猛地蜷缩起来，痛得生疼。
&esp;&esp;身躯颤抖，眼角泪水控制不住落下。
&esp;&esp;可秦王却要咬着牙。
&esp;&esp;左右垂首，莫敢仰视霸主这样的模样，只有小小的孩子疑惑，伸出手，用手掌擦拭他脸上的泪水，安慰道：“义父，义父不要哭。”
&esp;&esp;“是哪里痛吗？吹吹，不痛不痛。”
&esp;&esp;“不痛的。”
&esp;&esp;李观一泪流满面。
&esp;&esp;圣旨被劲风卷起来，和秦王的信笺在一起。
&esp;&esp;【天下偌大，君可自去】
&esp;&esp;【天下偌大，君可自取】
&esp;&esp;不过只是一字之差，亦是此生，诀别。
&esp;&esp;秦王的视线模糊扭曲，仿佛看到了烈焰焚烧之中，火焰冲天而起，看到往日的一幕幕，盗墓，取财，霸主，最后还是落到了那一年的大树下，那一场酒。
&esp;&esp;恣意轻狂的少年君侯，颓唐疲惫的中州赤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