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之将 第172节(2/2)

&esp;&esp;他以为,自己能力挽狂澜。人啊,终究拗不过命运。一切都在重蹈覆辙,“和亲”换来的和平,仅维持了不到三年。

&esp;&esp;第一回交锋很快结束,只是前军的小小较量。双方都意识到冲动,收兵后撤,开始以旗号布阵。而后,从重云和流岩赶来的援兵加入战局,四哥也来了。

&esp;&esp;战鼓如雷,天地变色,流血漂橹。

&esp;&esp;叶星辞泥塑般僵立在箭塔里,裹着血腥气的风抽在他脸上。人如蝼蚁般死去,而他无能为力。苍天是最残忍的染匠,用生民的血漂染大地。

&esp;&esp;临近午时,齐军吃了亏。二哥不恋战,立即撤兵。昌军没有追击,亦疲惫不堪,开始收尸。

&esp;&esp;不久,齐军也派人来收尸。

&esp;&esp;这些人两手空空,没拿兵器。过程没有冲突,也无人放箭。这是战场上的默契,除非是溃败或全歼,双方都要收殓同袍,期间互不干扰。

&esp;&esp;一整日,叶星辞水米未粘牙,在箭塔上眺望血色的战场,怔怔地出神。日落时,天边压来一团乌云。而更多的腥风血雨,便酝酿于其中。

&esp;&esp;“要下雨了,走吧。”于章远道。

&esp;&esp;叶星辞失魂落魄,横穿营区往城里去。一路,惨痛的哀嚎不绝于耳,医吏、医卒忙得脚不沾地。原本整洁有序的军营,血色弥漫。

&esp;&esp;迎面遇上陈为。

&esp;&esp;对方挥舞沾满血的双手,红着眼急道:“你跑哪去了!我在伤兵里找你,给他们挨个洗脸,还去翻死人!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esp;&esp;叶星辞握住四舅的手,挤出一个苦笑。

&esp;&esp;战火一燃,双方都付出了伤亡的代价,便不可能轻易停下。

&esp;&esp;像两个互殴者,都认为能躲开对方的下一拳,而自己的拳头,会正中要害。于是,便一拳接一拳地打下去,甚至忘了打架的缘由。一开始吃亏的一方,反而打得更凶,生怕被劝架的按住手脚,不能把吃的亏补回来。

&esp;&esp;战况急递兆安和顺都。

&esp;&esp;齐帝惶恐,派人持金牌令箭命叶霖谨慎自守,不得前出重云关。又召太子回朝,太子称病不归。

&esp;&esp;齐军认为,己方占理,出师有名,士气昂然,已是箭在弦上。何况,终于有机会一雪前耻,收复流岩城。早在北人平息藩王叛乱时,就该出兵了。

&esp;&esp;北昌这边,楚翊也传来圣旨,命边军克制,以和谈化解纷争。虽然他坚定要一战止戈,但当下还不是时候,这比他预计的早了太多。

&esp;&esp;齐国提出和谈条件:归还流岩。

&esp;&esp;此乃战略要冲,谁掌控,谁就能在未来多三成胜算,昌国自不会相让。兵者,国之大事。为便于决策,摄政王亲赴流岩监军,备战应敌。

&esp;&esp;这期间,叶星辞没再与四哥碰面。他像夹在重云与流岩之间的一缕风,漂泊无依,不知该吹往何方。

&esp;&esp;楚翊抵达流岩那天,是白露时节。

&esp;&esp;刚下了点雨,夜里露重,男人的眼睫也湿漉漉的。在衙署仪门内一见面,那深邃的双眼便弯成两道好看的桥,直通人心:“小五,你瘦了。”

&esp;&esp;“你也是。”一见这小子,叶星辞居无定所的心顿时扎了根。结发夫妻,那结为同心结的两缕发丝,便是这辈子的根啊。

&esp;&esp;“咱们两口子还真是两心相依,掉肉都这么有默契。”楚翊凑近低声调笑,“等会儿让我摸摸,你瘦了几斤。”

&esp;&esp;“滚。”叶星辞怼去一拳,露出连日来的第一个笑。

&esp;&esp;楚翊快步经过夹道跪迎的官吏,跟随胥吏的指引,来到早已备好的下榻处。

&esp;&esp;一进门,他就把身后的少年压在门上,夺走对方的双唇,贪婪汲取着口中的呼吸,宛如沙漠里饥渴多日的旅人。

&esp;&esp;叶星辞热切回应,手也没闲着,粗蛮地扯开男人的衣衽和腰带。

&esp;&esp;“哎等等,我先去了解战况,再和你战斗……”不愧是摄政王,美色当前依然清醒,压得住火。

&esp;&esp;“想什么呢?”叶星辞脸一红,舔了舔发亮的嘴角,“我看你衣服被雨水打湿了,怕你着凉,快换掉。”

&esp;&esp;楚翊听话地更衣,温柔地打量他:“我这一路总是在担心你,最近心情很差吧?看着有点憔悴。”

&esp;&esp;“我以为,我能阻止这一切。”叶星辞很自然地帮着系腰带,整理衣襟,俨然老夫老妻,“我这个钦差办事不力,也疏忽了。我该想到,会有鲁莽的人主动去顶罪。”

&esp;&esp;他手上一顿,话语夹杂了一丝哽咽。

&esp;&esp;“我也该想到,齐军会在两军阵前处刑,以壮声势,这符合二……二话不说就杀人的叶二将军的性格。当夜,吴霜要去追回那三十人,我觉得危险,就把她拦住了。若我俩一起连夜去齐营交涉,也许翌日就不至于……”

&esp;&esp;“也许,你俩就都被扣下了,被祭旗了。”楚翊笑了笑,轻抚他的脸,又调皮地捏了一下,“别用结果去逆推过程,没人能预知未来。事已至此,眼睛长在前面,就是要朝前看。”

&esp;&esp;“对了,四舅这几天一直在照顾伤兵,还自学了点医术,比我想象中有担当。”

&esp;&esp;“他学得很杂,什么都懂一点……”

&esp;&esp;楚翊整整发冠出门,来到衙署花厅,连夜与带病挂帅的吴大将军研讨战况。吴霜来迟了,一身玄色布衣,双颊挂着笑意,利落地抱拳:“九叔!我来晚了,没能迎接你。”

&esp;&esp;面对比自己还年长五岁的侄媳妇,楚翊会心一笑:“霜儿,辛苦你了。首战告捷,全赖你指挥得当。”

&esp;&esp;叶星辞垂眸,目光黯淡,五味杂陈——吃亏的是他的父兄。

&esp;&esp;四周添了数盏烛火,亮如白昼。

&esp;&esp;迎着一面巨大而精细的地图,吴霜以手指在重云与流岩之间圈出几点:“自战端开启,在这几处交手几次,互有胜负。”

&esp;&esp;她又点了点星散的村落,肃穆道:“齐军还攻占过流岩附近的村庄,试图修筑堡垒,被我军打退了。目前,都在找合适的时机一决高下。”

&esp;&esp;她又补充:“齐军粮草十分充足,叶霖治下的三个州,都在往重云关调粮。山高皇帝远,叶家又是独霸一方的军阀,齐帝不想打,可拦不住。”

&esp;&esp;楚翊疲惫地斜倚在圈椅,眸淡如水,叹道:“人家叶氏本就雄踞一方,祖上恢廓大度,为江南黎民着想,才归顺于尹氏,使得江南政权归一。”

&esp;&esp;叶星辞默然坐在一旁,听他们讨论自己的家史。三个同伴站在他身后,不时交换眼色。

&esp;&esp;宋卓嘀咕:“我感觉,我们的处境好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