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2/2)

&esp;&esp;“二大人,您别让我们为难,车马本就不能进宫,此时更得验过……”

&esp;&esp;“小声些!吵醒了人有你受的!”

&esp;&esp;“查什么查,早上出去的时候不是看过牌子了么?偏你多事——”

&esp;&esp;沈厌卿睁开眼,模模糊糊看见二十二正抠着窗框,伸头出去和人吵架。

&esp;&esp;又怕声高吵醒他,压着嗓子,低低往外挤着字,怪辛苦的。

&esp;&esp;他摸起面纱帷帽,一一戴上,扣了两下马车侧壁。

&esp;&esp;“咚咚”两声。

&esp;&esp;二十二登时转过头来,兔子似的:

&esp;&esp;“您醒啦!怪我怪我,我该消停些的!”

&esp;&esp;她又斜着眼,瞪窗外那人:

&esp;&esp;“也怪你!到底把人吵醒了,回去告你的状!”

&esp;&esp;那宫门守卫见状也连连求饶,一个看门儿的,哪禁得起御前暗卫这一状呢?

&esp;&esp;沈厌卿笑了笑,自行开了门下车去——外面已铺好垫脚的台阶了——朝守卫亮一亮腰牌,自进去了。

&esp;&esp;二十二匆匆跟上。

&esp;&esp;进了宫门,走出许多步远,沈厌卿才带着笑意道:

&esp;&esp;“他也是本分办事,何苦为难他?”

&esp;&esp;“我也是,竟不小心睡过去了,耽误你的事。”

&esp;&esp;“下次若再有……直接叫醒我就好。”

&esp;&esp;他本想说下次不会了,又想到他眼下身体这幅样子,以后类似的情况恐怕也只会越来越多。

&esp;&esp;唉,左右是姜孚的人,说话明白些也无妨。

&esp;&esp;二十二紧紧皱起眉——说来也好笑,她本是两道圆圆的眉毛,竟也能像长眉似的绞在一块儿:

&esp;&esp;“我担心您!”

&esp;&esp;“这几天连着折腾,您一刻也没好好儿歇过;”

&esp;&esp;“好不容易闭一会眼睛,睡的也不安稳……”

&esp;&esp;“方才在车上,您又梦到不好的事了吧?”

&esp;&esp;沈厌卿神色微动,二十二条件反射般道:

&esp;&esp;“我只问问!”

&esp;&esp;“您不愿说就不说,绝没有盘问您的意思!”

&esp;&esp;沈厌卿转过弯,抄了往披香苑的近道儿,一副丝毫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的样子。

&esp;&esp;“梦见惠王的旧部明子礼了。”

&esp;&esp;“见了姚伏,这也是难免的事。”

&esp;&esp;他不隐瞒,也不心虚。

&esp;&esp;一说出来,就觉得轻松了许多。

&esp;&esp;他是曾与这位师兄关系好些,可他分得清轻重缓急。

&esp;&esp;如今的境况,一点儿也不许他有私心——再者,这有什么好藏的呢?

&esp;&esp;他看看二十二。

&esp;&esp;这是他与姜孚间的传声筒。

&esp;&esp;虽看起来活泼天真,可能做到这个位置,就一定有过人之处。

&esp;&esp;虽恭敬奉他一句帝师,可眼睛始终精细看着他的一言一行,转过头去就记录成册,事无巨细,一页页呈到御案上去。

&esp;&esp;姜孚素来喜欢仔细做事,一丁点儿缺漏也不许有。

&esp;&esp;他也喜欢。

&esp;&esp;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一脉同承。

&esp;&esp;披香苑的门可不再审他们了,一路进去顺顺当当。

&esp;&esp;丰荷沛莲又适时奉上温热茶水及新鲜点心,宁蕖上下打对,忙来忙去。

&esp;&esp;自从见了二十二在仁王府露的那一手,他就对这小姑娘有了十成十的敬畏小心;

&esp;&esp;再加上这两天都是她在跟着沈大人,宁蕖这个被指派的反而没事做了,一时间又惶恐起来。

&esp;&esp;二十二却只管把人送到,别的招呼客套都不理会,拧身就要走。

&esp;&esp;沈厌卿叫住她:

&esp;&esp;“劳你回去问问,陛下什么时候有闲?”

&esp;&esp;二十二惊喜睁眼:

&esp;&esp;“您想见主上?”

&esp;&esp;“我回去就说!您且等着——”

&esp;&esp;无需她打什么保票,凭她对主上的了解,只一句话,御书房的架梁都能自己飞过来。

&esp;&esp;她知道她被遣过来跟着帝师,不光是为了做事,也是师生二人间关系的一个过渡。

&esp;&esp;当面不肯说的话,她来传;

&esp;&esp;背地里仍不敢说的话,她自会看出来,照样传了。

&esp;&esp;嘻嘻。

&esp;&esp;她自有分寸。

&esp;&esp;沈厌卿经这一问,第一反应是答些臣子仰望君恩之类的话,不想却哽住了,半天没作答。

&esp;&esp;他想见姜孚么?

&esp;&esp;经过了这两日,这么多的变动,他以为……

&esp;&esp;或是,这七年过来,他以为……

&esp;&esp;他是想把那个诺补上,至少将欠的还清,他向来不愿意让债过夜。

&esp;&esp;——是么?

&esp;&esp;还是说——

&esp;&esp;即使他自己揭穿了蜉蝣卿的身份,坦白了这些年的欺瞒,撞破了姜孚对他背德的心意,尝到了这些年荒唐的苦果;

&esp;&esp;他也仍然、依然、还是、想要见到姜孚?

&esp;&esp;以什么身份呢?

&esp;&esp;师长?臣子?奴仆?亦或是……?

&esp;&esp;他心里乱,心声嘈杂的很,辩不明,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