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并不强求他来,这中间的分寸和礼遇仍如从前,若有若无的暧昧,只给他一个人。
&esp;&esp;这样的手段,如果是普通小姑娘,说不定真的会沦陷。
&esp;&esp;不过他卫衣雪是个大男人,和小姑娘总是不一样的。第三天,卫衣雪没有课,早早换了衣服出门了。
&esp;&esp;
&esp;&esp;琴岛南路,刺槐浓荫下,荆榕躺在摇椅上,腿搭在摇椅的脚踏上,膝上搁了一个巨大的账本。
&esp;&esp;他手里拿着一支圆珠笔,小指压着账本和一张草稿,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演算。旁边的小桌摆着一个大冰盒子,里面是街头糖水铺子新送来的冰糕。
&esp;&esp;626所有计算功能都黑了,此刻正在卖力地跟荆榕一起学算术平账:“负无入正之,积之再步之……去年岛东铁路工人工资平不了啊,兄弟你算的呢?”
&esp;&esp;荆榕看了一眼自己的结果:“我算的也是没平了。回头去看看,先把琴市市中的这几家商行的账看了。”
&esp;&esp;能送到他面前的账,都是下头的人捞了油水后平果的,要查,必须对琴市和周边商市的物价、货运全部了如指掌才行。
&esp;&esp;这个工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实则柏韵在昏天黑地上课的时候,荆榕这个当哥哥的也没好过多少,唯一的好处可能是没人管,自由。
&esp;&esp;“兄弟,中午吃什么?”626也算得头昏脑涨,去盘子里扒冰糕吃,却发现已经被他们一人一统吃光了。
&esp;&esp;荆榕说:“我让人定了城南的冷面,应该马上就到。”
&esp;&esp;开春后,琴市已经热起来了,中午太阳晒下来,就让人没什么吃热食的动力。荆榕近来懒得做饭,好吃街边小摊,尤其爱冷面,从冰水里捞出来的荞麦面,配点现切的柿子黄瓜,酸甜可口,清凉解暑。
&esp;&esp;话正说着,树荫下挪来一道影子,随后是放倒自行车的声音。荆榕本以为是过路人,眼皮也没抬,直到过了一会儿也没声音后,他才从账本后抬起眼。
&esp;&esp;卫衣雪大大方方站在庭前,正抬眼看刺槐树下的一个蛐蛐笼。
&esp;&esp;见荆榕望过来,卫衣雪唇边挂上笑,对他行了一个文人士子的礼:“忙么?表少爷。”
&esp;&esp;他声音清朗好听,念表少爷三个字时又多出一种说不出来的韵味。
&esp;&esp;卫衣雪今日一身雪白的薄缎长袍,肩削玉颈,日影透着树叶的影子晃下来,一身碎金,好像也被树影照得带了点青绿色。
&esp;&esp;仔细看,才发现真有点青绿色,卫衣雪袖口、腰间用浅绿的丝线绣了隐竹,生动别致。
&esp;&esp;实在是好看,如果世间有仙人,那么仙人也不过如此。
&esp;&esp;荆榕怔了一下,不仅荆榕,连626也呆了一下:“卧槽,兄弟,怎么会是你老婆来?”
&esp;&esp;626认为此刻出现在荆榕家门口的可能是任何人,但都不可能是卫衣雪。
&esp;&esp;荆榕送票,或是送几盘点心撩拨一下,也不是要卫衣雪立刻有回应。
&esp;&esp;说白了,荆榕耐性很好,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却没有想到鱼转眼就出现在了自家门口。
&esp;&esp;荆榕很快反应过来,他把手里账本放下,起身说:“卫老师早,怎么有空来这里?”
&esp;&esp;卫衣雪含笑望着他:“路过这里,来讨口茶吃。也是为感谢昨日的票,要是表少爷有空,想请表少爷看一场电影。不知道表少爷有空吗?”
&esp;&esp;626:“!!!!!”
&esp;&esp;626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系统,此刻已经要晕头转向了:“哥,哥,你老婆说约你看电影!看电影!”
&esp;&esp;这和主动约会有什么区别!
&esp;&esp;荆榕看了一会儿卫衣雪,唇角勾了勾,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esp;&esp;卫衣雪不会落在下风,也不会将主动权放在别人手里,主动来找他,看到他意外就满意了。
&esp;&esp;除此以外,多半也有点别的什么打算。
&esp;&esp;荆榕笑着说:“你请我,我当然去。卫老师进来坐坐,我换身衣服就来。电影何时开场?”
&esp;&esp;卫衣雪说:“只要表少爷去,几时开场都可以。”
&esp;&esp;荆榕笑了一下,给卫衣雪泡了新茶。这次不再是大叶茉莉,而是冰镇的枸杞银耳汤,甜度调得极好,汤底用熟茶熬的,淡却爽口,满齿生香。
&esp;&esp;卫衣雪在院里的石桌上坐下,面前是荆榕用砚台随便压着的算纸,这人写算式就没那么讲究周正了,一派狂草,勉强能认出来是字,倒是比他用钢笔写的古体字要好看。
&esp;&esp;荆榕很快换好衣服下来了。
&esp;&esp;他今天本来没准备出门,乘凉时就穿一件单衣,现在换了一套衣服,今天没穿他的西式三件套,而是外搭一件深色薄款针织毛衣。
&esp;&esp;没那么正式,却格外多出一种文雅和温柔,哪怕这种文雅和温柔是表象,也十分俊朗惹眼。
&esp;&esp;见他下来,卫衣雪将茶盏放回去,和他一起出了门。
&esp;&esp;荆榕知道卫衣雪要请他看什么电影,是琴岛放映行引进的外语电影《大卫·科波菲尔》。因为还没有公开上映的缘故,看的人少,新派的知识分子们正在反对洋货,连着电影一起抵制。
&esp;&esp;这电影并不在影院放映,而是在公园中放映,围着公园一溜,还有一个艺术陈列展。
&esp;&esp;“表少爷给柏小姐选的书里正好有这一部,恰逢电影上映,我请您来看。”
&esp;&esp;卫衣雪态度端正有礼,真像个普通的印馆主人一样,客气又不失亲近地跟他介绍,“我们印馆也很中意这套书,打算从制书局那里拿分印许可,到时候交付了,也送您一本。”
&esp;&esp;“有劳。”
&esp;&esp;荆榕也客客气气地回答。
&esp;&esp;相比上次在学校碰面,这次两人不免都有点在演的意思。
&esp;&esp;荆榕的追求点到为止,他自己不点破;卫衣雪明白他的意思,这次上门也别有目的,他同样不点破。
&esp;&esp;别人谈论的话题还停留在柏岚上任,或者荆大少秘不出山之上,卫衣雪却在那一晚上之后,敏锐地嗅出了一点新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