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2/2)

&esp;&esp;“贵人一定有解法的,一定有解法的对不对。”卞章州神色惊恐,跪在鬼主身前。

&esp;&esp;“我师父刚才对我说,他说睐山里人苛待他父女二人,遭得祸事是罪有应得。只要……只要我重新把林疏桐接回来好生善待她,是不是这病就可以消了?”

&esp;&esp;“你师父?”

&esp;&esp;卞章州缓缓抬头,看见白色帽檐下一双黑如墨的眼,正似笑非笑看着他。

&esp;&esp;鬼主眼底不泛波澜:“可是你师父早就死了,一个死人能跟你说什么?”

&esp;&esp;耳畔如有轰鸣之声,卞章州大睁双目。

&esp;&esp;他每每一闭眼便是林屿满身血渍,怀里抱着个乌紫死婴,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esp;&esp;林屿不肯放过他!

&esp;&esp;他不敢细想,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一定是自己欺压林疏桐太甚。只要把人重新找回来就好了,凭自己在睐山里的势力留她一口气又是什么难事。

&esp;&esp;“你看见的一切都是幻象,都是你身上青痕病症害的,因果皆由林疏桐而起。”

&esp;&esp;鬼主矮下身子与他齐平:“你想要病消,今日林疏桐必须死,且得死在你手上。”

&esp;&esp;卞章州痛苦闭上双目,果然又浮现出林屿得模样来,他身上黑气萦绕与自己近在咫尺,压得人喘不过气。

&esp;&esp;“不、我不敢,我师父他……啊啊啊!”

&esp;&esp;一刃红光急促闪过,卞章州左肩被斩出一道见白骨的伤口,血还来不及淌出来,雨水已经顺势落进去了,滑进骨缝里好似在为他清洗伤口。

&esp;&esp;“剖骨洗髓,果然是个妙法。”鬼主站起身来一脚踩在他受伤的肩头。“现在清醒了么?”

&esp;&esp;巨大痛楚袭来,卞章州连呜咽都难以出声,惊惧之下只不住的点头。

&esp;&esp;衣领被揪住,鬼主硬生生把人从地上提起来,在卞章州耳边轻声道:“我要她尸骨。”

&esp;&esp;“任凭……贵人差遣。”

&esp;&esp;一旁在远处干焦急等待的人群,夜色雨色下,对这般二人谈论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只恭恭敬敬等候在一边,谁也不敢出声说话。

&esp;&esp;好半日,卞章州转过身来,顺着左肩流下来的血染红大半衣裳,缓步走到众人身旁。

&esp;&esp;“卞大夫?!”

&esp;&esp;卞章州抬头面朝众人表情茫然,问道:“我们来这是做什么的?”

&esp;&esp;“林家女潜逃入山,我们自然是追来抓她的啊。”

&esp;&esp;他苦笑着又说:“是啊……又为何不能放过她?”

&esp;&esp;身旁人摸不清他的脾气,小心翼翼开口:“因为……”

&esp;&esp;卞章州突然面目狰狞打断他:“因为是她咎由自取!一开始是林屿宅中私养鬼,后来那怪异青痕虽由沈家女而起,亦是从清平堂而来!”

&esp;&esp;答话那人被吓得一哆嗦,隐隐约约察觉不对劲:“卞大夫,您怎么了……”

&esp;&esp;山顶雷电乍响,方寸之间忽明忽暗。

&esp;&esp;“诸位!睐山百年无恙,今日病疫肆虐,鬼物横行,此等灾祸莫非触怒神者,故而天布疾患之威。然,自问我等虽未有大德但绝无过错,凭何无辜受此惩戒!既罪过全在林疏桐一人身上,罚也当落在她一人身上。我自请即刻上山,取其血以祭天地,割其骨以祀神明,请诸位鉴!”

&esp;&esp;耳畔重雷之声,再比不过这番烧血炙字的话。

&esp;&esp;即便这数百双眼睛里真的有一二清明的,知道清平堂前鬼物二十五年来未害过他们性命,知道不能证明林疏桐与青痕病症有必然联系。

&esp;&esp;那不重要。

&esp;&esp;重要的是,大家诛讨来横征去,这天大的罪过终于有人担了。

&esp;&esp;“对,既是她一人罪过,理当偿命来!”

&esp;&esp;“上山诛妖邪,取血祭天地,割骨祀神明!”

&esp;&esp;先是几人出声,后附和的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esp;&esp;他们带着浓重的愤怒和怨气,跟随卞章州一起上了山。

&esp;&esp;黑云间闪电骤亮,劈焦鬼主身后那一株死木,电石火花之间,“轰隆”一声雷鸣压下众人声势。

&esp;&esp;人群走后,四下陡然静了,只留哗哗雨声噼里啪啦砸在脚边。

&esp;&esp;刚被雷电劈过的木身还是赤红,不知从哪处窜出来的黑猫不知何时已经跳上那雷击木。

&esp;&esp;想必这猫也不是凡物,否则怎会丝毫不在意脚下火炭会炙脱自己一层皮毛呢。

&esp;&esp;“乌合不肯亡名节,遂烹祸汤泼罪来。”

&esp;&esp;黑猫踞于树上高居临下蔑视远处众人背影。

&esp;&esp;“这是小人行径啊。”

&esp;&esp;鬼主饶有兴趣抬头,“啊,这‘祸汤’你也出了一份力呢。”

&esp;&esp;黑猫眯起眼睛狭长。“呵,连杀个凡人都虑无不周,多此一举……究竟是为成全谁啊?”

&esp;&esp;白袍底下鬼主笑出了声。

&esp;&esp;寅卯之交,睐山仍被漆色墨云笼罩,重雨砸在地上已经泛不起尘埃,处处泥泞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