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走远,时宋还是回头看了一眼,一个男生拦了辆车将另一个女生送上车,他有张开怀抱的动作,女生很自然环住他腰,他们看起来就很稚嫩,青涩,懵懂又跃跃欲试。
“千禧,你说男女生之间,有纯洁的友谊吗?”
“也许有。”但千禧不认为有。
“那女生和女生之间呢?”
“女生……和女生吗?”
时宋立马笑着接上,“女生跟女生肯定是友情啊,笑死了,我在说什么。”
千禧也笑笑,“是不是冷了?冻傻了?回去吧。”
“是冷。”时宋握紧了千禧的手,“送我去车站吧。”
“车站?你要走?”千禧顿住脚,时宋惯性向前,被她口袋里的手拉住,“现在吗?这么晚?”
时宋还是第一次从千禧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她急了,是担忧,时宋也就是这一刻觉得自己回来的这趟,值了。
千禧还在追问,“已经买过票了?明天走不行吗?这么晚也没有车啊。”
“有的,我先坐两点多的车到木城,再转两趟高铁,时间都掐算好了。”
千禧嘴边的话是想说,怎么不做飞机,又一想,她跑回来,不见得手里有钱,“先跟我回去,明天打车送你去木城,再坐飞机走。”
她拉着时宋要回,时宋扽住她,“千禧我坐不了飞机。”
“为什么?”
时宋鼻子一酸,轻抚了自己胸口,“我开刀了呀。”
“不是微创吗?我查的是……”
“你还查了?”
千禧眉头微簇,“我肯定查了啊。”
时宋笑笑,笑得蛮苦,“我的条件不满足,所以开胸了。其实二尖瓣的修复还算成功,是我自己适应不了,不良反应和并发症太多了,原定的人工心脏植入就是今天,哦不,准确讲是昨天了。我本来都换好衣服了……”
她哽咽,雪花落入她的眼,眨了眨,“我太害怕了千禧。”
所以她跑回来。
她怕那颗冰冷的心脏植入身体,怕自己活的没有灵魂,更怕自己死在手术台上。
泪珠滴滴滑落,千禧拥她入怀,啜泣声震耳欲聋,千禧也湿了眼眶,安慰的话黏在唇周,怎么都说不出口,她也深知说什么都苍白。
车站卖票的工作人员早就下班了,安检口留了个人,也在打瞌睡。
候车厅与大厅只有玻璃窗隔着,里面人也不多,各个年龄段都有,中年男人多一些,看着倒还都面善。
千禧想买张站台票送时宋进去,离火车进站还有段时间,她想陪着时宋,但没买到,只好在大厅找了处角落,依墙站着。
时宋没有行李,一身轻,千禧在看外卖,本来小城接入手机的外卖店就不多,这个时间还营业的商家少,卖的东西也都是烧烤炸鸡这类,如果时宋再晚些走,凌晨叁四点的话,就会有许多早餐店开门了。
“在看什么?”时宋脑袋凑过去。
“你没吃东西。”
“我不饿。”
“怎么可能不饿?”千禧看了眼时间,“刚刚打车过来时,是不是有喊卖烤地瓜的?还有时间,我们出去看看。”
“别麻烦了,我真的不饿。你就陪我待会儿吧。”
千禧半信半疑盯着她。
时宋拍拍肚皮,她笑颜灿灿,像极了冬月里的梅花一朵,“要不掀开给你看看?”
千禧嘁声笑,“那你到木城记得吃点东西再赶车。”
“知道了。你今天,还挺会关心我的。”
时宋好像很喜欢千禧的手,一直牢牢攥着,只有从出租车上下来时分开了几秒,顺手关车门后又重新牵住,千禧也自然将她揣进兜里。
她说这句话时歪头看她,拇指婆娑的千禧的手背,这个动作同样出现在上次分别时。
千禧的情绪就随着她一下下婆娑,一点点降。
“一定要留在北京吗?”
“嗯,很早之前就决定了,一直拖着没办而已。其实也是因为杨老师组织了募捐,妈妈觉得刚收了钱就提这事不太好,所以搁置着。但早晚要办嘛,跟杨老师讲好后,就开始走流程了。”
千禧点点头。
车站还挺热的,好像蒸发了许多水蒸气,千禧总觉得眼前雾蒙蒙的。
时宋头靠在千禧的肩,短发垂下遮了眼,她手指拨开,绾到耳后去,“你不要怪我,就算手术成功,也要定期复查,在北京定居的话,会方便很多。”
“什么叫就算?”
时宋有一刹惊讶,千禧绝不可能会信什么说难听的话会不吉利等等这一类说法的,所以时宋知道了,知道她真的有在关心自己了。
“好好好,一定会成功。”
“嗯。”
“半年,就半年,高考结束就好了。你不是也说过要去北京上大学?你想过具体去哪一所吗?学工科还是理科?”
千禧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我没想好。”
“没想好?没想好去哪个城市,还是没想好学什么专业?没事没事,那等你想好,一定要告诉我,我想和你一起读大学,如果不行,一个城市也是好的。”
千禧不敢答应,期盼与等待的日子实在难熬,是谁说有盼头的日子过的快的?千禧觉得那每一秒都被拉到极其漫长,等待像无底洞,期盼会让你奋力向上爬,爬到筋疲力竭发现,你盼的,也就那么回事儿。
但如果是时宋,千禧还想再试试。
“那就北京。”
时宋嘻嘻笑出声。
车站报幕了,喊了这趟车次的人抓紧安检,时宋依依不舍从千禧的口袋里抽出手。
原来外面这么冷,原来千禧的口袋这么暖。
身份证扣在掌心,她在千禧的注视下安检过闸机,人都已经在检票口排队了,时宋先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
再走,就是去往北京的路。
对时宋而言,是未知。未知的风险和人生。
于千禧来讲,她将又一次开启漫长的等待。
千禧就站在那扇玻璃窗旁,它将两人隔绝,摸不到碰不到,时宋排在队尾,跟着队伍一点点向前,后面的人接上,时宋会让出位置,让她们上前来。
大概前面还有十个人左右时,时宋突然跑向玻璃窗,她颤抖着下唇,眼泪哗啦啦的下,千禧说不出话,她好想骂人,骂这个该死的车站为什么没有自动售票机,为什么不卖给她一张站台票。
为什么让时宋一个人在里面流眼泪。
时宋吸了吸鼻子,“是林朽吗?”
千禧听不太清,大喇叭一直在那喊检票的抓紧,吵得她听不清时宋说了什么,只能猜她的口型。
“是林朽吗?陪你过生日的人,是林朽吗?”
林朽。
千禧木讷点了点头。
“你喜欢他吗?”
千禧没读懂。
“你喜欢我吗?”
千禧依旧没读懂,在她看来这两句大抵是一样的,在重复而已,她有点急,瞪了拿大喇叭喊话的工作人员一眼,后者自然是没看到,喊的差不多了才收手的。
千禧立马问,“你说什么?”
时宋擦了眼泪,“我说他挺好的。”
她总是喜欢给人发好人卡,林乔一那样儿的都能在她这儿领到卡,千禧说,“你又不认识他。”
“可能你自己没有感觉到,你变了很多,如果这段时间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林朽的话,那我真的觉得,他还挺好的。”
她说自己变了,千禧是没察觉的,但她相信时宋,所以她问,“真的吗?”
像在考虑林朽的问题,也像在寻求时宋的肯定,更像是在反问自己。
时宋点了点头。
候车厅已经没有人了,管理员一直盯着时宋看,时宋下意识瞟他一眼,身子往那边侧,眼还在千禧脸上。
她舍不得。
……
凌晨两点半的车站,走了最后一班火车,车站也空了,千禧出了车站的那一刻,管理员从里面出来反身锁了门,千禧闻声扭头,管理员锁好后与她眼神撞上。
“还没走呢?赶紧回家,一个小姑娘大半夜的不安全,快回家吧。”
千禧点点头,收了他的好意。
她打车回家的路上,排排松柏挂着雾凇,银装倒映成画。
她猛然想起,锦城从没开过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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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宋的线总算完整浮出来了。
喜朽确实是主线,但是问问~有站喜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