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2/2)

她戴上了帽子,压低了帽檐。

只有呼出的热气弥漫了车窗一角,证明她还在听。

良久,她才顶着邢海异样的目光、回了一句:

“我去。”

作为台化镇本地人,邢海在五台山跑过多年车。

他叼着根没点的烟、一脚油门给满。他告诉罗敷:要上鸿门岩,就得走北门。

“南门是景区,从那儿进、得再多收三十五块钱。”

但很显然,这一条、并不是只有邢海一个人知道的独家秘密。

抓住夏季的尾巴,鸿门岩的北门外,已经挤了比南门更多的、一群还没结束假期的学生。

他们大多二十岁出头,有经验地穿了登山鞋、拄着登山杖、带着遮阳帽和墨镜,短线负重三十斤左右的背包。

罗敷夹在其中。她确认过冲锋衣的拉链拉到最顶上、不透一丝凉风进去,还是形单影只地、背着她那只黑色的双肩包。

邢海坐在车上,单手支在车窗槽口处。中年男人黝黑的面上,眼角的纹理都堆叠在了一起,他颇有职业素养地冲罗敷招手——

冲着主顾、那毫无留恋的背影。

她没有拄登山杖,走着上坡路、首当其冲地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沿。

比远处的山头,更像一座坚毅的峰。

八月底的鸿门岩,五台山并没有脱离雨季。走到草甸处,一脚下去、踩了满满当当的一包水。

一路上有人写生,树上有经幡指引方向,有灰白色的狐狸,有黄白花的牛、还有远处几颗棕黑色的泥点子,在山上极速地移动。

学生们兴奋地叫,他们说:“那是散养的马。”

“每一头牛、每一头马耳朵上都带着耳饰,用来区分是谁家的——

是谁家,半个月前赶上山养的。”

一路上,罗敷一直都捏着发烫的耳朵。

起初,旁人见了、都以为她是嫌弃这一大帮学生乌泱泱地闹腾。

再后来,有人见她每隔一刻就张嘴,依靠活动张嘴的幅度来舒缓不虞的表情。又堵着耳朵,不太听得清其他人说什么,这才猜测、她是由于高反,引发了耳鸣。

浩浩荡荡的队伍里,有女学生叫罗敷“姐姐”。对方掏啊掏地,从背包里捏出了一支葡萄糖。

女孩子冲着罗敷比划。

罗敷皱着眉,被耳道里持续、高亢的鸣击声撞得脑袋嗡嗡——

高反状态下,她的耳鼓膜是鼓向外的,接近爆鸣失聪的状态、闷着痛。

罗敷听不见自己声音有多大,几乎是吼出来的:

什么?

什么?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四十分钟后,一群人翻过鸿门岩、抵达东台顶。

罗敷嘴里咬着装过葡萄糖的塑装壳子,她抬脸,眼前是个水泥砌的、灰白色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