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是这般将预备的事情和盘托出,谢逢野就越是心觉不妙,眸子越来越暗 :“鬼吏不出,人间必有鬼祸,早说你是为了扰乱三界不就好了,至于药仙……”
谢逢野忽而停顿,使孙祈成猛地抬头看过来,眸光之中战栗未消,还带着几分坦荡。
这份难言的痛楚在老神仙心底深埋多年,至此终于可得解脱,他是向往的。
否则每每见到冥王和月老,他心里总是歉疚万分,像团乱麻被理了万万千千年,已实难找一口子开解。
是以,即便冥王要当场发作取他性命,孙祈成也甘之如饴。
可他心底始终带着些虚感,只因太过熟悉冥王性情,也太过熟悉龙族品性。
他们会有怨恨,更会有私心,但他们始终信守罪该正法。
孙祈成这会怕谢逢野会说出所谓“将他送交不世天”的话。
这样的话满足不了他疮痍横生的歉疚之心。
张玉庄也颇有兴致地凝笑而看。
“先不说这是不是我们两族之间的恩怨,现在竟是分不清楚究竟是谁想要他的性命。你要说他今日殒命于此,我幽都从来不差骂名,你看我们可有在乎过的?”
谢逢野所言非,如今三界谁不知晓,凡有不知所起所何事的糟污事,只管泼到幽都头上就行。那幽冥地界收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妖鬼,要说起为祸人间的本事,他们一定是排名于顶位无疑的了。
可恨张玉庄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即便嘴里心里狠辣无比,面上仍能挂着浅笑和煦如春日暖阳。
可即便是阳光,挂在霜上凝着白气也是冰凉的。
他的笑就是如此。
张玉庄笑道:“哪有的事,你实在对我有很深的误解。”
“哦?”谢逢野转动脖子说,“之前是这样的,现在倒未必了,我就觉着你挺恨我的。”
“我对你向来是有独一份的恨的。”张玉庄自个舒了口气,“如此直白说出来,倒也舒坦得很。”
这份不知从何而来的恨意,更是直白地说明了谢逢野此时已经失去了见招拆招的资格。
干脆直接地问:“若是药仙今日命尽于我幽都,你又要如何?”
“还是我来问你吧。”张玉庄笑笑,“若是玉兰醒来听到的第一个消息,是你杀了药仙呢?接着又知道你自己害死了亲哥呢?”
谢逢野摇头说:“难道我不会告诉他今日发生了什么吗?”
张玉庄也有样学样地摇头:“你不会记得,但玉兰会知道,他会一直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逢野居然有点想笑,不由问:“你想靠着玉兰用猜忌来打败我?”
他一个筹谋多年,神仙飞蛾扑火一般也未能除掉的存在,居然还用如此手段,未免太过……
“幼稚是吗?”张玉庄垂着眼皮,嘴角边露出一声嗤笑,他缓缓抬眼,“可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因为你们猜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