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轻声唤:“老师。”
&esp;&esp;张九龄叹了口气,看向少年的眸子带了一丝疑虑,更多关切与担忧:“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esp;&esp;少年抬起头来,只是在抬眸之间,眼底的深潭就如春雪融化,灿烂成没心没肺的笑容:“是啊!我没敢告诉你,最近我睡不好,老是想起小时候跟你睡的夜晚——那时你把我放在脚边睡,每天早上起来,我只要看看你的黑眼圈,就知道我晚上又踢了多少次被子。”
&esp;&esp;“……”张九龄本来忧心忡忡,也被逗得笑了一下:“多大的人了?敢情当年你是故意在折腾我?”
&esp;&esp;“不是不是,绝对不是!”裴昀蹭到他身边,“我最近老是想起小时候,想起那时你带着我们种地,想起你做饭的样子。”
&esp;&esp;在岭南的日子,满满的都是人间烟火的气息,张九龄带着裴昀这个小拖油瓶,不熟练地做饭,可没过几次,他就发现小拖油瓶比他做饭好吃得多。八岁的男孩在流浪中学了求生的本领,什么食材到了他小小的手上,都被弄得花样迭出,尝起来唇齿生香。张九龄甚至觉得,那段时间,自己比以前长胖了那么一点。
&esp;&esp;“来了长安之后,世界那么大,每天都在忙着看新的东西,几乎要忘了在岭南的日子了。但后来我又发现,这么大的世界,也就是看看而已。”少年目光灼灼,眼里千堆雪都温柔融化成诗,“我的世界,还是那么一点。”
&esp;&esp;我最在意的人,还是那么几个。
&esp;&esp;“阿嚏——!”
&esp;&esp;说话间,少年突然打了个大喷嚏,顿时眼泪汪汪的。
&esp;&esp;张九龄立刻取过衣服,为他披上,神色里满是温和的责备:“都是御笔钦点的探花郎了,怎么还是长不大?”
&esp;&esp;少年像小狗一样裹在衣服里,笑得像个孩子。
&esp;&esp;不知为何,在这样的笑容面前,张九龄绷紧的唇角也忍不住放松了一个微微的弧度。
&esp;&esp;并不是不累的,太多的事情压在中书省的桌案上,更多的事情压在他的心头。他习惯了独自支撑,习惯了沉默地承担。
&esp;&esp;此刻,裴昀笑眯眯地说起儿时的时光,少年意气飞扬,眼眸明亮如星辰,他恍惚也看到了年少的自己。那时寒窗一载一载过,寂寞清欢,他在书卷中偶尔抬头,能看到漫天繁星。
&esp;&esp;最初的雪花还未飘落在山崖,最初的时光安稳如流沙。
&esp;&esp;窗外日影温柔,少年兴致盎然地说,张九龄只是微笑地听。
&esp;&esp;“对了老师,有件事情。”裴昀从怀中拿出一张泛黄的纸卷,似乎是一张书契,“静思的父亲生前是个铁匠,曾经答应过别人铸造一把剑,这次她来长安,便是为这件事而来。奇怪的是,委托人让铁匠打的,却是一把木剑。”
&esp;&esp;裴昀将那纸书契递给张九龄。
&esp;&esp;经年日久,书契上的字迹已经模糊,连委托人的名字也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