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康摊摊手:“我没计划,就是单纯想活下去!后来他爸妈都死了,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就把我当成了亲人,开始带我出去,杀人时让我给他做帮手。”
许天皱眉:“把你当亲人?可你刚才说他六亲不认啊,这种反社会人格不可能被亲情束缚,更不可能把一直受欺凌的玩具当做亲人。”
“我不是玩具!是活生生的人啊,虽然他一直打我,但也有关系好的时候。”
“比如呢?”宁越问。
“比如他高兴的时候,或是跟我说他的梦的时候。”
范小康突然兴奋起来,“你们知道他的梦里都有什么吗?他总是做梦肢解别人,或是勒死谁!白天谁得罪了他,甚至是家属院里的人,在他不喜欢说话的时候跟他打个招呼,对他来说都是冒犯。有一次他按着我的眼皮,说要摘掉我的眼睛,还说学校女同学的眼睛里像春水一样好看,具体词儿我不记得了,反正就是说那个女同学眼睛好看,他想摘下来把玩。”
许天听得毛骨悚然,还好范家兄弟慌乱中露了馅,不然范大州一定会找机会实现他的噩梦。
“他还跟我说过他想把他的数学老师吊到教室吊扇上,看风扇会不会把他的头削成一片片,他好奇是脑浆先喷出来,还是血先喷出来,总之他的梦都跟杀人有关。”
许天想到那两具无名尸骨:“他什么时候开始杀人的?杀的第一个又是谁?”
范小康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不仔细看很难察觉,但许天和宁越一直盯着他,自然都没错过。
范小康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他苦笑道:“说不上谁是第一个,他把他父母都杀了,就在同一天晚上。”
宁越:“你是说范厂长夫妇是范大州杀的?”
“没错,他以为我不知道,可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自从我脑子好了,听力好像也比以前好多了,我分辨出范家三口人的脚步声,甚至能从他们的脚步声判断他们心情如何,每当范大州来时,我都能猜出这次是单纯挨打,还是要当他的听众,听他骂人。”
许天心中微叹,想着十六岁的少年缩在小黑屋里听着范家人的脚步声,当施虐者一步步朝他走过来时,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宁越说得没错,那样的处境,范小康不想逆来顺受,就只能跟范大州一样变成恶魔,可这恶魔是范家打造出来的,尤其是范厂长和范大州,功不可没。
范小康好像对范家夫妇还有点感情,他道:“他们虽然对我不好,但起码给我口饭吃,有时候我会把他妈妈想象成我妈妈,她会给我拿画本来,虽然我看不懂字,但光看画就很开心了。他们死了,我真得很难过,也很害怕,我怕下一个就是我。”
宁越放下笔,“范厂长两口子到底是怎么死的?你有证据能证明是范大州杀的吗?”
“煤气中毒,可烟囱刚弄过,不可能中毒啊,不是他是谁?他之前就嫌范爸范妈总管他,扬言要把他们都宰了。可我就算知道也不敢跟别人说,毕竟大家都觉得他是个孝顺的好儿子,谁会怀疑他呢?再说我怕我也活不成,只能努力巴结他,他说什么我都乖乖去做,哪怕是让我恶心反胃的坏事,我都得去做,因为我只想活命啊。”
许天有些疑惑,确实有制造意外杀人的连环杀手,可以范大州之前的表现来看,他的杀人方式肯定是暴力血腥的,为什么会选择煤气?难道因为这是他父母?他想让他们走得体面一点?
宁越又问范小康:“也就是说这只是你的猜测,你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件事对吗?”
范小康舔舔嘴唇,紧张道:“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之前我手里有一封信!”
见许天他们都盯着他,他犹豫片刻才说:“其实应该也不算信,就是纸条。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证明,反正是他妈写的亲笔信,求救信。”
许天愣住:“求救信?”
“没错,那天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他们三个吵起来了,等吵完了,范大州把他爸妈都锁在家里,自己出去玩了。我听见动静过去看,可我也打不开门啊,范妈就写了封信,让我送出去给他们关系好的一户人家,让他们来救人。可我走到门口,根本没法再迈步了。”
他懊恼道:“也不怪你们瞧不起我,我确实很没用,一伸手就能开门,可我根本不敢出去。因为范厂长三令五申不让我出门,范妈也一直管着我看着我,不让我见外人。现在想起来真得后悔,如果我把那封信送出去,是不是他们就不会出事了。”
范小康叹口气:“虽然我恨范厂长,但我对范妈真恨不起来,我不想她死。可我也没想到范大州真会对自己亲生父母动手啊。再说我也怕他们是骗我出去,然后再借机打骂我,更怕一开门范大州就从外边回来了,那他肯定会把我打个半死。”
宁越问:“纸条呢?你没送出去?而是保存起来了?”
“我把那张纸条塞进墙缝里,躲回自己房间,开始琢磨这件事,那时候我觉得我脑子好像够用了,可这种事还是觉得怎么也处理不好,脑子越乱我越困,就睡着了,第二天再醒过来,才发现范爸范妈都死了!这总不能是巧合吧,范大州为什么要把他们关在房间里?他还说要弄死他们两个,这样就没人再对他指手画脚了,不是他还会是谁?”
宁越一边记录一边道:“你的意思是说范家父母被锁起来,范妈向你求救?她不知道你从没出过门吗?”
许天也说:“对啊,八年了,你都没出去过,你怎么会认识跟她家关系好的?你出去了敢说话吗?她怎么可能向你求助?”
“我也不知道,也许病急乱投医吧,他们夫妻两个都被锁住,家里就我一个活人,他们又见过范大州杀鸡杀狗,毫不留情,自然就怕了,让我去送信。”
他说着再次叹气:“都怪我太懦弱,可是他们不让我出去的,也是他们一直纵容范大州,我也是受害者啊。”
宁越打量着他的神色,尽量柔和道:“你放心,没人怪你,但你要如实把当时的事情说清楚才行。你睡一觉起来,人就死了?”
“对啊,警察来了,范大州才回来,说他昨天上夜班,一直在厂里,于是这事就成了意外。”
“那张纸条呢?还在墙缝里?”
“我也不清楚,应该还在吧,那个墙缝很隐蔽,房子后来粉刷过,但谁也不会去掏墙缝,只会补上,我觉得应该能找到。”
范小康说完,小心翼翼地问宁越:“警察同志,这算不算证据?”
“如果能找到的话当然算,接着说吧,范爸范妈去世后,你又是怎么说服范大州带你出来的?”
范小康苦笑:“我哪儿有那本事啊,是他想杀人,可又怕一个人干这事会被抓到,就只能找我当帮手,他一直觉得我是傻子嘛,还是特别听话的傻子。”
他顿了顿,“我小时候范厂长怕别人发现我经常挨打,给我上过课,他教我碰到外人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还跟我说要是被别人发现,我会很惨。所以范大州对我很放心,他已经打腻了我,又想找女人了,于是就让我当帮手。”
许天默默在笔录纸上写了两行字,然后碰了碰宁越胳膊肘,示意他看。
‘有暴力施虐倾向的反社会人格一般不会用煤气杀人,在范大州眼里范小康不是跟他平等的人类,他肯定不会主动叫范小康当帮手,我怀疑范小康在撒谎。’
宁越微微点头,范小康绝对有隐瞒,不过没关系,范大州也不是哑巴。
河底沉骨29
范小康好像真得放弃了挣扎,详细叙述了他给范大州助纣为虐的过程。
“他爸妈死了,他看起来很开心,但是丧事的时候,还是装着要死要活,还抱着我说会照顾好傻弟弟。”
范小康咬牙道,“我当时真得很想把所有怀疑还有他干过的所有事都在葬礼上说出来,可我被他打怕了,是真不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