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子的人这两天已经仔细查探过,徐分完全没有与一个跛子交往过的痕迹,他自己孤独一个人住着,日常就是打猎、打柴,进山、去坊市卖猎物采买少量生活用品,几点一线,贫苦而简单。
能忍受孤独一个人住了这些年,显然也是个有些毅力的人,一旦拿下但撬不开口,这条线就断了。再想找回来,千难万难。
所以,高子文等人是在等徐景昌。
明太子乘舟南下,他亲自来了,墨绿的密林中,他丝帕掩嘴低声咳嗽两声,叫起俯身问安的高子文等人,他目光沉沉,俯瞰底下灰衣时隐时现山林中的身影。
明太子面色沉沉,抬了抬下巴吩咐:“让徐景昌上去。”
分成两拨人,明太子并不在徐景昌面前出现。
沈景昌和常尚峰张旸寥寥几人,独自乘舟南下,在今天抵达的甘溧州。
常尚峰仔细叮嘱过,沈景昌一一记在心上。
郁郁葱葱的密林中,下过大雨后格外难走,不过山中的猎户大多都会搭建猎人小屋,或山洞,或树屋石头茅房,不足而一。
徐分由于自身的原因,山中搭建的某几个屋子还很完备,他有时候不想打猎,会进山住一段时间再空手出去。
所以山中他也是有居所的。
他带着大量的皮毛和活物,抵达山中的居住屋子,先把活物放到一边,然后开始简单硝制皮毛。
山林中鸟雀短鸣长叫,大石篱笆外小兽走窜和远处鹿鸣的悠远声音,风吹林木沙沙,徐分正低头忙碌间,忽他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冲着他的居所而来。
徐分一惊,抬头望去,却见一个夏柳般劲瘦介乎少年和青年间、眉目尚带几分青稚的年轻人往这边行来。
徐景昌非常像他的祖父,血缘上的关联很奇妙,有时候甚至不需要一句解释的话。
即使此前,两人从未谋面。
“小公子——”
徐分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徐家长房长子嫡孙,当年被带着没入宫籍的小公子!
徐分是徐家近卫出身,能知晓一些当年的东西,他是心腹之列,即便零落至此,几经辗转,他也未曾去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何尝不是因为旧主在日复一日守着一份执念。
两人叙旧,泪流满面,沈景昌低声道:“拿了机械图,这次之后,徐家就能彻底退出了。愿意仕途仕途,军途的军途,我们也管了了。但其他都调往边军去,不搅合东都和朝廷事了。我们家几个,就回乡。”
“徐分叔,你和我一起回乡吧。”
徐分泪流满面,“好!好啊好!太好了!”
徐分已经脱离昔日很多年了,和蔺卓卿一起不过是患难之情,守住机械图则是旧主执念。
如今那半生深刻的情感刹那被重新拉着翻涌而起,这份机械图若能起到这样的作用,他觉得是非常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