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颂是第一个发现她的。
他是背对着的,起先听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只以为是路过的人,也没多想,直到那声音停在自己身后,不再动了。
路灯不太亮堂,他随意地转身向后看去,但只是一眼,就让他浑身都僵住了。
赵楚月站在那里,大半个身子隐没在阴影之中,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们。
明明是个有些惊悚的画面,但她形单影只的样子却透出一点可怜,秦颂心底里升起一丝诡异的慌乱和恐惧,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毫无疑问,过去两个月里赵楚月展现出的无害让他在很大程度上放松了警惕,他是有点忘了,她曾经有过多么可怕、恶劣的行径。
赵楚月逼近一步,沉着声音问:“她是谁?”
秦颂张了张嘴,嗓子却是堵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而他身后的陆裕,却在此时此刻,一脸疑问地探出头来。
“嗯?什么情况?”她说。
完了。
秦颂绝望的闭上眼,此情此景太过熟悉,他很容易回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惊心动魄的跨年夜,也是在深夜,也是对峙的叁个人,他都能料想到赵楚月接下来暴怒的样子,即使他们之间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也不存在任何承诺。
她怎么会变?她不可能会变的!
她会怎么做呢?是故技重施,再把他抓走关到什么地方,日复一日地欺辱折磨,不死不休,还是甚至有了什么更高明的“玩法”,亟待尝试。
他疲惫不堪,连一句辩白的话也不想说,消极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可赵楚月杵在原地,并没有动作。
她一张嘴,眼泪却先掉了下来,语气里有些哀怨的控诉,说:“你现在,又喜欢alpha了?”
秦颂抬起头,意外地看向她。
“以前也就是防着beta和oga,现在连alpha也要防着了,”她声音哽咽,“所以你谁都喜欢,就是不喜欢我是吗?”
倒是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你……”他语结,看看面前的赵楚月,再看看旁边的陆裕,她脸上也是一模一样的震惊神情。
“什么跟什么啊,她是店里的员工,我们只是同事而已。”他无奈道。
“可是你们刚才笑得那么开心!怎么———”
她说到一半,旁边的陆裕像是终于听懂了,长长地“哦”了一声,可算理清了现场的人物关系。
“这是你的那个……前任啊?”她颇有些好笑地说,“哎你不是那天那个明星吗,竟然是你。”
她一开口,赵楚月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到了她身上,敌意满满地看向她。
不过陆裕完全没有生气或者紧张地感觉,她毫不在意地从秦颂手里接过孩子,说:“钥匙给我吧。”
秦颂感受着赵楚月滚烫的目光,硬着头皮掏出钥匙放到陆裕手上。
“我不掺和你们的事,先回去了,”她单手抱着陆司远,冲两人挥挥手,“慢慢聊,家里等你。”
赵楚月在听到那句熟稔的“家里等你”更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你们住在一起?!”
真是能添乱,秦颂一个头两个大,解释道:“不是住在一起,是最近有些意外,她临时在我家借住几天。”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她都结婚有孩子了。”
“真的?”她眼泪婆娑将信将疑,“那她的oga呢?”
“……”秦颂不自然地转开眼,“去世了……”
“那不是和没结婚一样嘛!”
她眉毛一撇,眼见着又要哭,秦颂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么个习惯,明明以前也不这样的。
“我知道…你还没有原谅我,我现在也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可是……可是我已经在改了呀,你就不能等一等我吗……”她哽咽着说:“你可以喜欢别人,但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这么快……”
她站在那里,一手攥着衣服的下摆,一手可怜巴巴地抹着眼泪,她哭得那么伤心,让秦颂无从判断这到底是虚假的表演还是真的难过,但至少现在,他心里又产生了一丝丝久违的痛。
“哎…你这是,你哭什么呀……”他有些无措,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说了我们两个什么关系都没有,她是我们店老板的女儿,和她妈妈吵架了不想回家,才在我这里暂时住几天的。”
“老板的女儿?”她好像突然抓到了重点,“什么意思,她潜规则你?”
“你又想哪去了?!”秦颂简直无语,“我签的是劳务合同,又不是卖身契。”
“我担心你嘛……”她委屈地说:“你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工作那么辛苦,本地人说话你也听不懂,还得应付奇怪的客人,那可是拿板砖的神经病啊,多危险呐……”
“要不是你们导演出言不逊,人家会那样吗?”
赵楚月听了,嘴唇轻颤,眼泪又开始掉,“对不起,都怪我……”
“哎呦好了好了,别哭了,和你有什么关系啊……”秦颂好气又好笑,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安抚。
他们凑得有点近了,远远看上去像在拥抱,赵楚月不说话,却又往前半步,试探地轻轻靠在了他怀里。
这下真成了秦颂在抱着她的样子了。
皮肤上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让他怔了一下,他叹了口气,抬手圈住她,最终真的把她抱在了怀里。
只是这一点点的回应无疑给了她莫大的鼓励,赵楚月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流下来的眼泪沾在衣服上,湿湿凉凉的。
“你现在也太瘦了,”他开口,试图转移注意力,“每天真的吃饭吗?”
“吃了,一天四顿,都答应你了。”
话虽如此,但秦颂想着她每日发来吃的东西的照片,什么沙拉,清水煮菜,酸奶,吃了也只能保证饿不死而已。
可他又没有立场真的去置喙什么,赵楚月不是普通人,她是个艺人,她就是吃着这些东西几十年如一日的活着的,这是他们这个职业的生存法则。
秦颂静静地抱着她,感受着她的抽泣声渐渐停下来,情绪又恢复了平静。
好半天,他才开口,问:“好点了?”
赵楚月从他身上抬起头,红肿着眼睛“嗯”了一声。
秦颂松了一口气,“既然好了那你就回———”
“我也要去你家住。”
两人同时开口,秦颂瞪大了眼,诧异地说:“什么?!”
“我要去你家住。”她一脸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你去我家住什么,你又不是没地方住。”
“她是你们老板的女儿,她难道没地方住吗?”赵楚月撇着嘴,“她都能住,那我也要住。”
“那能一样吗?她是客人来暂住几天,可是你……”